長渡

 

 

霸道主腦俏系統(番外)

 

 

它已經掌管主世界的整體系統運作上千年了，底下的系統們都會兢兢業業地帶著宿主做任務維護各個小世界的安寧，並將賺取的能量向總部輸送一部分，而主管階級的系統們則會監督管理那些系統，有出什麼錯誤也俱是主管系統們在處理，因此平時的它很清閒，只要負責將龐大的能源用來維護整個主世界的運作，偶爾檢查一下底下數據員工們的工作情形。

 

它多半時間都待在自己無垠的系統空間中，也許因它是由高級數據流所組成的，又自行維護修整數千年，不知何時竟生出了自我意識。

 

最初他的意識仍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但在歲月洪流下，他的想法逐漸明晰，偶爾甚至會騰生出「無聊」的感覺。那對由數據組成的它而言是件不可思議的事，直到如今它仍無法運算出為何自己能生出意識，但他底下畢竟監管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平行世界，看慣了那些奇妙的生物百態，它對自己的改變並不訝異，只是感到新奇。

 

一開始它的情感並不明顯，它也沒有體會過高興、傷心、憤怒等情緒，直到它遇見某個特殊的存在，那些只曾經聽聞卻從未親身體驗的情感才逐一浮現，並漸漸清晰。

 

這一切要從某個小世界的任務說起。

 

當時的它已隱約萌生出情感，對於自己千年未變的運算工作感到一絲無趣，不知是哪段數據出了問題，它竟心血來潮生出一種想法──想去執行一次任務看看。

 

一般有小世界需要主世界的幫助，都是由底層系統單獨或是帶領他們的宿主跳躍時空到那個世界執行任務，而這種事身為主系統的它一次也未嘗試過。

 

它將自己的數據分割出一部分繼續監管維持系統運行，主體數據則開啟穿越功能，攔截了一項任務後將自己的數據投入那個小世界中。

 

那是個中低級世界，它要代替的是主角協助系統，它需要找到這個小世界氣運加身的世界之子進而幫助對方排除萬難，走向人生巔峰，從而讓這個世界的整體氣運能更加穩固。主系統在0.001秒內將世界路線與世界背景讀了一遍，並花了0.0001秒確認首要做的事。

 

先找到世界之子，並幫助對方走出暗戀之人死亡的低谷。

 

而這名世界之子，叫做裴淮。

 

當它找到世界之子時，對方的心上人已墜入崖下，而世界之子情緒已近乎崩潰，似乎也想跟著躍下山崖，主系統連忙進入他的腦域中詢問他是否願意簽訂契約。

 

「與我簽訂契約，只要為我提供能量，達成任務，我便能完成你的願望，甚至是......復活你的心上人。」

 

「好。」

 

世界之子並沒有因它的陡然出現而顯露出震驚，在聽到它說的最後一句話後便迅速應下，接收到對方如此果決的回答，主系統感到疑惑，他實在難以理解這種因感情而願意付出自己一切的思維。

 

不知為何，主系統向他傳達了一句話。

 

「......但是復活你的心上人需要以你的生命力作為代價，也就是說，完成一切任務後你仍然會死去。」

 

「沒關係，能以命救命也好。」

 

見對方依然沒有遲疑地答應了，主系統微微詫異，最後這話當然是假的，這個小世界還需要世界之子的氣運來維持平衡，它並不能輕易抽除對方的生命力。

 

人類的感情果然非常複雜。

 

一人一系統就此簽上契約，主系統迅速地完成了首要任務，但它同時敏銳地察覺一件事，有特殊的波動出現在周遭，而那波動它正好非常熟悉。

 

──是屬於系統的波動。

 

這不應該，依照它得到的訊息，這個小世界目前除了它不該出現其他來自主世界的系統。

 

主系統頭一次生出「好奇」這種想法，它是系統運行的最高管理者，數據連通至主世界各處，只要是它想得知的消息便能在頃刻間獲取，它將自己的數據悄無聲息探出，在對方毫無察覺間便得知了所有訊息。

 

0001，系統齡一百六十歲，算是年紀較輕的系統，屬於小世界修補系統，但它目前卻是主世界的系統通緝犯，犯下的罪狀是逃避銷毀。

 

主系統查了一下過往數據，這0001是源於一段古老的數據源，也繼承了這個代碼，但這古老數據早已被拋棄不用了，因為容易衍生出自我意識。

 

系統被送去銷毀有許多種原因，或是系統齡過高，不堪負荷工作，或是中了病毒，已確認無法回復的系統，但有一種比較特別，那便是生出自我意識的系統，零一便是屬於此種類型。

 

在主世界依據規定，系統但凡生出自我意識便該依據情況輕重進行格式化或銷毀。

 

不知是不是哪一部分的數據出錯，主系統奇異地沒有立即上報這件事，它驟然改變了自己的系統運行，將原先整理好的工作順序盡數清理掉，並將世界之子，也就是現任宿主暫時消除記憶後跟隨著零一投放到另一個小世界。

 

許久以後主系統再回想，只能感嘆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與緣分，那是它第一回更改自己定好的運算軌跡，而後來發生的一切也令它難以料及。

 

這大千世界並不是所有事物都能以數據事先預算到。

 

第一個世界，主系統悄悄觀察著代號0001的系統，無論從客觀還是主觀角度來看，0001確實工作能力待加強，它的宿主能力也不足，和那些以做任務為生，長年遊走於各個世界的任務者相差甚遠。

 

即使對方行事一點也不幹練，但主系統仍然時不時生出想一窺對方在做什麼的想法，它對自己的變化有幾分驚訝，它一貫是理智、冷靜的，從前並不會像這般對一個事物產生好奇與探索欲。

 

直到那個世界結束，主系統看著因劇情而難過的零一，絲毫無法理解對方的感受，它不明白為什麼要因此難過，是因為劇情變得一團糟麼？主系統難得出現了運算不出的疑惑。

 

但冥冥中似乎有什麼細微的改變，導致主系統出手將0001的宿主分數調到及格線。

 

這是它頭一回因公行私。

 

主系統暗暗觀察了那個蠢萌系統一陣子，最終仍是忍不住出手，在網路上裝作是一個平凡的系統，勾搭上了對方。

 

最初0001仍對於它的身分有所警惕，但它們聊了幾次後，0001便逐漸同它熟悉起來，說話也不再藏著匿著，主系統從未看過防備心如此低下的系統，尤其這系統如今正處於被通緝狀態。

 

果然很蠢。

 

主系統暗暗想著，並把能隱藏蹤跡的數據灌輸給對方，警告對方要小心謹慎，別哪天被騙了。

 

看著對方因此而感激涕零的模樣，主系統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無奈」。

 

兩系統聊的話題愈來愈多，為了瞭解對方的想法，主系統還去看了些0001推薦的電影，不過在它眼中，這些電影還不如千年來它的所見所聞有趣精彩。

 

在雙方宿主談戀愛時，主系統做了許多它從前沒想過的事，除了看電影，它還暗暗幫0001買到了對方看上的系統數據軀殼，並在0001的蹤跡差點被相關部門察覺時幫忙掩護。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主系統也有了審美，他對於其他事物的美醜依然沒有什麼想法，但卻會覺得0001可愛，甚至想將它捧入自己的數據流中。

 

到了最後一個世界，主系統終究按捺不住連繫上了0001，它將對方直接導入自己的系統空間中，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被強制帶來的0001依然披著幸運鼠的數據軀殼，渾身的毛因驚嚇而炸開來，一雙盈盈黑瞳充斥著緊張，主系統看得心癢難耐，乾脆順應自己的想法，將數據化為水流狀將受驚的小老鼠纏起來。

 

「你、你要做什麼？」0001驟然被數據流牢牢包裹住，嚇得一抖一抖，它能感覺到對方的數據遠比自己龐大，甚至達到了驚人的程度，這樣強大的系統，甚至能在瞬息間將自己銷毀。

 

主系統小心翼翼地撫了撫對方炸起來的毛，「我是耀。」耀是它在網路上的暱稱，作為主系統的它和其他系統並不一樣，它沒有代碼，而是同人類一樣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我真正的名字是耀日。」主系統面上罕見地透出溫柔之色。

 

坐在主系統手心上的幸運鼠聞言差點整隻鼠暈厥過去，也因此完全沒注意到落在自己背上一下一下撫過的手指，「耀、耀......」耀日！？掌管所有系統運行的主系統？

 

聊了這麼久的網友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存在，零一頓時滿心倉皇，完了完了，它真的要被送去銷毀了......

 

看著一臉驚懼的小老鼠，主系統幫它順了順毛，指腹觸感柔軟，這具它暗暗加強過的數據軀殼果真很適合零一，小小軟軟的，「別怕，我不會做什麼的。」

 

小老鼠耳朵豎起，感受到背上輕柔的撫摸，它戰戰兢兢地抬頭，正好迎上主系統溫柔的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零一驀然生出幾分羞赧，它下意識垂頭避開對方的灼人視線，而它體內因剛才的慌張而微微紊亂的數據也被主系統迅速調整回復。

 

感受到流竄入自己數據中的主系統數據，零一心下一驚，耳朵跟著顫了顫，它壓下差點破口而出的驚叫，緊張地問道：「您、您真的不會把我送去銷毀麼？」

 

看著小老鼠忐忑的模樣，主系統輕笑了一聲，「不會，鑒於你這次的工作能力極佳，我決定將你提升為我的助理。」

 

助理！？零一驚呆了，這是要讓他升職的意思？

 

主系統的助理，那可是一統之下萬統之上的存在！是零一前從想都沒想過的職位！

 

「但、但是我的工作能力並沒有那麼好......」零一猶疑地道，雖然主系統的誇讚讓它很高興，但它對於自己的能力也有自知之明，因為它的自我意識遠超其他系統，工作效率也始終比不上其他系統。

 

主系統挑眉，「難道你想被送去銷毀？」

 

「不！不想！」零一連忙搖頭。

 

「做我的助理不好麼？」

 

零一遲疑地搖頭，「很好。」

 

「那麼你有什麼不滿意？」主系統摸了摸小老鼠的耳朵。

 

耳尖傳來的癢意令耳朵不由自主顫了顫，零一不敢躲開主系統的逗弄，只能臉上微熱地道：「沒有......」

 

「所以做我的助理好麼？」主系統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根據數據研究顯示，這樣的笑容最能使人卸下心防。

 

「好。」零一茫然地答應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一想起自己不必被銷毀，又驟然飛黃騰達成為主系統的助理，它便高興地腦袋暈乎乎的。

 

見對方終於答應，主系統滿意地道：「我先送你回去，你的宿主即將醒了。」

 

零一聞言才想起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到原來世界的宿主，它當初之所以會找上白玖玖，便是為了躲避主世界的追捕，在跳躍時空的過程中能源告罄，它不得不尋找某個剛死亡的靈魂簽訂契約，再藉由對方執行任務獲得能源。

 

由於它的數據源較特別，因此只要擁有足夠的能量便足以讓人死而復生，這種會導致世界路線出現差錯而崩毀的能力它從未使用過，當初它也是狗急跳牆，想出了這招來誘惑白玖玖同自己簽訂契約。

 

思及此，零一又想起了某些不對勁的事，例如某個總是能避開自己監控的人類......

 

......等等！

 

零一陡然睜大眼睛，浮現出一個令系統難以置信的猜測。

 

「難、難道，你也找了個宿主！？」它怒瞪向主系統，倏地將一切始末猜測出來，怪不得它總覺得宿主的戀愛對象不對勁，尋常人哪能自己跨越時空，原來是有其他系統從中輔助！

 

主系統聞言便知道零一已猜到真相了，它頓時有幾分驚訝，原來零一也不如它想像中那麼蠢。

 

零一則是氣呼呼的，搞了半天，主系統不僅悄悄在網路上同他接觸，還是他宿主對象的系統！

 

小老鼠烏潤雙眼盈滿怒意，覺得自己像是被耍著玩似的。

 

主系統見小老鼠氣得臉頰都鼓起了，連忙為它順毛安撫道：「別氣，所以這不是讓你升職當作補償了麼？要不以後能源薪水加倍？」作為主系統，它最不缺的便是能源了。

 

主系統首次體會到了心虛的感覺，它忙不迭說了一堆好話，就怕零一因此而記恨自己。

 

零一看主系統這般好聲好氣哄自己的模樣，忍不住感到彆扭，卻又有一絲高興與羞澀，「算了。」它毛茸茸的臉微燙，「我先回去找宿主了。」

 

主系統笑得溫柔，「好，你的宿主我已經替他復活了，記憶也還留著。」

 

零一猛地抬頭看向主系統，茫然又驚訝，「什麼！？」

 

主系統心情極好地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另一個人的記憶都消除了，不過你不必擔心，他們的感情不會因此受影響的。」它所說的另一人便是指裴淮，它先前一直附著於裴淮腦域中，裴淮對零一它宿主的感情極深，這點主系統非常明瞭，因此兩人沒有意外的話最終必定會走到一起。

 

至於零一的宿主，它當然得先幫忙復活了，它可捨不得讓零一再將辛苦得到的能源花用出去，它身為主系統並不缺這點能量。

 

零一聽罷終於明白過來主系統是在幫它，它沒有再躲開對方的手，而是不好意思地道：「謝謝您。」想必白玖玖也會很高興的。

 

它剛才竟還對主系統發脾氣，明明主系統是在暗中幫忙......零一想了想愈發感到羞愧。

 

主系統收回放在它腦袋上的手道：「去吧。」明明是由數據模擬出的嗓音，零一不知為何卻覺得對方的聲音極為好聽，聽了後軀殼都有些酥麻酥麻的。

 

隨著主系統話落，零一只覺自己整段數據一震，屬於空間的法則籠罩上自身，轉瞬間它便回到了白玖玖腦域中，此時的白玖玖才剛跨越時空回到他原來的世界，仍然處於沉睡狀態。

 

由於一切說起來挺複雜的，還牽涉到他們系統的機密，白玖玖清醒後零一沒有向他全部說明清楚，只是含糊帶過並依依不捨地道別。

 

雖然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天，但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想到之後未必能再見到對方，零一還是非常不適應。

 

奇異的是，思及之後就要和主系統一同共事了，零一心中的難過與不安便消失了一些，甚至有一絲不明顯的期待。

 

與白玖玖告別並在心中祝願他與對象天長地久後，零一再度被主系統喚回它的空間，主系統的空間比它的空間寬敞多了，還有許多它沒見過的數據段，組成了樣貌各異的東西，牆上則懸浮著大大小小的光屏，時不時有數據流過。

 

「我回來了......」零一剛和白玖玖道再見，心中仍有些難受。

 

主系統依然是人類男人的模樣，它將零一捧在手中，安慰地摸了摸零一的背，「以後若是想念他，我可以悄悄帶你去。」

 

「真的嗎！？」零一抬頭驚喜地看向它，正好迎上主系統深邃眼眸。

 

「當然。」主系統微彎起眉眼，笑得溫柔可親。

 

零一頓覺主系統真是個大好統！完全不如傳聞中那般冰冷無情！

 

 

 

過了幾天後，零一萬分後悔自己當初的天真。

 

「你、你放開我！」一串數據化作線狀將它束縛在原處，零一的數據軀殼已被強制卸下，像被剝光了衣服一般只能光溜溜地以數據形式被纏繞住。

 

那串霸道的數據分出幾股細小分支，強勢地往他數據核心鑽去。

 

零一從來沒有被其他系統這般親密地接觸，慌得都要哭出來了，數據核心是一個系統最隱密的地帶，若是被破壞便如同格式化一般所有數據記憶都會被重新洗掉，再嚴重些甚至可能會產生不可逆的毀損，因此所有系統最重視的便是自己的數據核心。

 

「別怕。」纏繞在零一身上的數據傳來安撫指令，零一卻絲毫沒有因此放鬆下來，而是驚恐地看著對方的數據分支觸及自己的核心。

 

「......唔！」零一茫然無措地感受著核心傳來的異樣感，沒有他想像中的不適，對方的動作很溫柔，反而帶來另一種難以明言的感受。

 

對方輕柔又不容抗拒地纏上自己的核心數據，零一心中微慌，「你到底要做什麼？」數據逐漸騰生出古怪熱意，它驚疑又惱怒地喊道。

 

「放輕鬆，這只是讓我們更親密的一種方式罷了。」主系統柔聲哄道，動作卻是半分不慢，片刻便將對方牢牢包裹於自己的數據流中，並深入到對方數據內部。

 

零一終於發現它們的對話與行為太過曖昧，但已經來不及了，它整個數據抖了抖，某種從未體驗過的奇異快感襲上，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將它淹沒，令它無措地哭了出來。

 

更為龐大霸道的數據流小心翼翼地將它裹住，溫柔地安撫，哭泣聲緩緩地減弱，變為摻雜著惱意的低喊。

 

「......唔！你輕點！」

 

「流、流氓！」

 

「你......唔！你絕對不能和其他系統做一樣的事......」

 

半晌，溫柔似水的數據包覆上來，將它完全侵占，「那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