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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者的小哭包(九)

 

 

空氣中飄散著陣陣焦碳氣味,滿目瘡痍,高大筆挺的枝幹被燃出一片片焦黑,遍地斷裂枯枝與發黑的葉片,放眼望去一片慘澹,同遠處尚未受到火灼的蒼翠林木相差甚大。

 

周懷墨在地面鋪了張墊子,同白玖玖坐下休息,周圍的溫度仍偏高,白玖玖對於這種熱不太適應,拿出先前周懷墨送他的那瓶活水壺灌起水來,試圖降低身體熱度。

 

周懷墨看他喝得急,不由開口道:「慢慢喝,小心嗆著了。」

 

白玖玖聽話地放慢速度,喝得滿足後習慣性地將水壺遞給身旁的人,隨後手一僵,驀然反應過來兩人現在的關係還處於曖昧期。

 

周懷墨卻是輕笑一聲接過水壺,就著剛才白玖玖抵在唇上的位置喝了幾口,這才伸手還給他。

 

白玖玖面色透出微紅,避開周懷墨帶笑的目光將水壺迅速收回儲物空間。

 

兩人休息一番後再度啟程,距離虛海愈近,白玖玖便能隱約感覺到那來自血脈的興奮,似是心中有什麼在喧囂著想盡速回到海洋之中,那是孕育出無數鮫人的地方,是他們鮫人的家,而屬於鮫人的本能讓他現在即使不藉由地圖也能判斷出正確方向。

 

深入樹林之中,料想接下來不太可能再遇到人,白玖玖便和周懷墨一樣將易容術卸下了。

 

青翠色彩像是要滿溢出來似滿滿當當地佔據了整個視野,靴子軋過枯枝落葉發出窸窣微響,愈是深入樹林便愈是安靜,那些初始還聽得見的蟲鳴鳥叫逐漸消失,只剩下一派岑寂。

 

這種寧靜足以令人感到不安,不過由於身旁有人,白玖玖絲毫沒有感到惶然,反而對於即將見到虛海而滿心期盼。

 

周懷墨始終警戒地將他護在身旁,並為他劈砍開繁複枝葉開闢出一條道路,高階修者的直覺告訴他這座樹林並不如表面上那般簡單,存在了上千年的樹林,其中必定生活著神秘且危險的奇珍異獸。

 

林中微暗,日光多半被層層疊疊的葉片擋住了,只剩下稀疏光線,周懷墨驀地頓下腳步抬眸看向某個方向,目光瞬間銳利似刃,白玖玖也隨之望去,依稀能聽見林間發出了沙沙聲響,似是有生物急速接近。

 

兩人警惕起來,周懷墨沉著臉色上前一步將他牢牢護在身後,前方傳來的聲響愈發明顯,地面甚至能感受到輕顫,似有巨獸走動而引起。

 

隨著腳步聲愈發明顯,那接近兩人的妖獸輪廓也逐漸顯現出來,茂密枝葉間竟不只一個身形,白玖玖掃了眼,約莫有五隻左右。

 

巨獸形似山豬,體型壯碩,最高的約五米,最低也有三米,渾身覆蓋著深棕色的粗硬鬃毛,看上去如針般紮手,牠們尖長的犬齒微彎,看上去攻擊性很高,一雙雙混濁眼珠赤紅,此時正死死盯著他和周懷墨,呼吸急促而重。

 

白玖玖注意力卻從巨獸身上移開,他仔細嗅了嗅,空氣中除了巨獸的氣味外……似乎還摻雜了什麼。

 

淺淺的,像是花香。

 

兩人對面,領頭體型最大的巨獸四肢在地上不耐地刨了刨,隨後昂首低低咆哮了聲,撒開四肢率領身後幾隻巨獸直衝而來,牠們眼中俱帶著不正常的噬血瘋狂,粗暴地想將兩人輾壓撕碎。

 

巨獸奔跑的轟隆聲響起,周懷墨神色凜然,墨黑眼眸深邃難測,一股洶湧氣流順著他的意識向眾獸奔去,挾帶著狠戾殺氣的風化為銳刃,無情地劈砍刺入巨獸體內。

 

堅硬的皮毛在鋒利風刃下顯得格外脆弱,灼熱鮮血噴灑而出,在地上落成一攤攤血色,風刃毫不留情地準確刺入巨獸命脈,不過幾擊便能掠奪走牠們的生命。

 

巨獸們咆哮掙扎,低沉暴躁的嘶吼迴蕩於鬱鬱蒼翠間,血花四濺,狂暴的模樣格外懾人,可巨獸們卻壓根不敵周懷墨,短短數息內便皆重重倒落在地,只能任由自己體內的鮮血流失,體溫逐漸下降,在這片林中就這麼失去呼吸。

 

周懷墨始終摀著白玖玖的雙眼,他只能在一片黑暗中聽見巨獸的嘶吼聲,而濃郁的血腥氣息俱被周懷墨刻意淨化,讓他連腥氣都聞不見。

 

「走吧。」周懷墨溫柔道,隨後一把抱起白玖玖越過巨獸屍體遠離,地面在他的疾行下飛速向後,不一會兒便完全看不到那些倒地不起的巨獸了。

 

白玖玖被周懷墨摟在懷中,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堅實的胸膛傳來溫暖熱度,也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眼中隱約浮現濕氣卻又被他迅速歛下,白玖玖抬手推了推他,「我能自己走。」這樣被人一直抱著,即使沒被旁人看見也實在有些丟人。

 

周懷墨低頭迎上他柔和堅定的目光,「我能走得更快。」他稍稍攬緊了懷中容貌昳麗的青年,眉目間浮出一絲不明顯的失落。

 

白玖玖同他相處不只一輩子,自然察覺了周懷墨的情緒,他對這個世界有些玻璃心的對象感到好笑,神色也不由自主柔和下來,他微微彎起眉眼,黝黑眼眸中盈滿了笑意,「我們一起走。」

 

周懷墨在他的笑容下一陣楞神,下意識將他放了下來,隨後手中便有柔軟物事觸上,周懷墨瞳孔驟擴,眸中映出了青年奪人心神的笑容,剎那像是有涓涓細流倘入胸膛,將心口溫柔地包覆起來。

 

白玖玖牽著他的手率先向虛海方向走去,周懷墨趕緊跟上他的步伐,目光卻始終落在他身上。

 

拂開繁茂枝葉,又走了一個小時,眼前仍是大片生長挺直的枝幹與綠葉,涼風流竄過林間,帶起了陣陣翠綠波濤。

 

濕氣漸濃,一旁的葉片上都凝著一顆顆細小露珠,腳底的枯葉也帶著潮氣。隨著他們的深入林木也生長得愈發茂密,幾乎將陽光皆遮住,眼前一片昏暗,若不是他們倆階級頗高,夜視能力極好,怕是會看不清前路而一頭撞在樹幹上。

 

不過周懷墨還是擔憂他的安全,抬手燃起一簇火焰,讓那灼灼火光漂浮並跟隨在兩人身旁,將四周景物映得清晰。

 

漸漸地,似曾相識的香氣再度瀰漫出來,雖然非常淺淡卻依然被兩人察覺了,周懷墨見多識廣,當即沉聲道:「是蝕骨花。」他頓了頓,又道:「剛才的巨獸恐怕也是受牠影響。」

 

那些形似山豬的巨獸狀態明顯不正常,明明該察覺出他們是高階修者,實力遠高於自己,可巨獸還是主動向他們攻擊過來,情緒格外暴虐,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性命

 

白玖玖一聽也明白過來,恐怕是蝕骨花發覺了他們的存在,妄圖先操縱巨獸消耗他們的實力,再將它們誘入自己的地盤內吞食吸收。

 

蝕骨花捕食方式兇殘,在逸行大陸素來是修者們避之唯恐不及的妖植,牠們散發出的花香具有強大的迷惑能力,能輕而易舉捕獲比自己更高階的生物,若獵物體能較好會因攻擊幻象而耗盡靈力,體能差的則會逐漸昏迷陷入幻境,最終只能任由蝕骨花將之拖來並以具腐蝕性的黏液吞噬。

 

除了能迷惑神智使人產生幻覺的花香外,蝕骨花還有另一種強悍的攻擊方式,那便是牠的藤蔓,蝕骨花長有十幾條巨大的藤蔓,能延伸出去約三十公尺,幫助蝕骨花將意識不清的獵物捕捉過來。這種暗綠的藤蔓蟄伏於樹林之中,格外危險,令人防不勝防。

 

不過看到蝕骨花還有另一層意思,那代表他們已接近虛海了。

 

花香縹緲而悠遠,白玖玖感覺這蝕骨花似乎已距離他們不遠,他同周懷墨警戒地緩緩向前,靜謐的樹林間偶有枝葉窸窣聲響起,令人心驚。

 

兩人都具有高階實力,短時間內不會受到蝕骨花香的迷惑,而似乎是察覺花香對他們的影響有限,不遠處的蝕骨花驟然發難,粗壯藤蔓騰空而起挾帶著極大力道拍向兩人的位置,似是想直接粗暴地將他們捕捉起來。

 

周懷墨攬住白玖玖身影一閃避開藤蔓,空中氣流順著他的意識產生細微改變,匯聚出無形的風刃朝數條攻來的藤蔓劈砍而去,多條藤蔓被切斷後在地面翻滾掙扎,揚起大片落葉,甚至將樹幹撞裂斷開,場面一時極為混亂。

 

有斷裂藤蔓仍想繼續朝兩人攻來,在藤蔓流出不明汁液的斷口處卻陡然燃起火焰,火光順著斷口處迅速地向上燃去,將暗綠色藤蔓燒得焦黑,不一會兒整根藤蔓便失去了動彈之力。

 

火焰的操縱極為準確,除了藤蔓外並沒有燃燒到其他地方,頃刻間便有數條藤蔓被燒出焦味,無力地跌落在地,白玖玖看著地上燒得黑黝黝的數條藤蔓,嘴角不由抿出一抹笑。

 

蝕骨花似是察覺這回相中的獵物實力太高,難以對付,連忙將剩餘存活的藤蔓收回,可就在那些藤蔓急速撤退時卻有火光驀地燃起,纏上了那些即將退去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過去。

 

捕獵者與獵物的身分已然對調,不遠處的樹葉忽然劇烈抖動,似是有什麼巨大的生物正在強烈地掙扎。

 

維持了大約一分鐘,那處騷動便逐漸平息下來,鼻端隱隱漂來一股焦味,卻又被周懷墨輕輕一拂,燒焦氣味霎時一掃而空,只剩下樹林原有的林木清香。

 

白玖玖為那連面都沒見到便被周懷墨迅速燒死的蝕骨花哀悼一秒鐘。

 

樹林恢復一片寂靜,周懷墨依然摟著他,還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沒傷到你吧?」

 

白玖玖笑了笑,「當然沒有。」他從始至終都被周懷墨護在懷中,蝕骨花哪裡能傷到他。

 

不過......「原來你也會火系法術?」他之前看周懷墨多半都是使出風系法術,沒想到火系法術也使得這麼溜。

 

周懷墨眸中浮現溫柔笑意,「各系術法我都會一些。」

 

話雖這麼說,白玖玖明白以他的真正實力恐怕不只是「一些」。

 

擊敗了蝕骨花後兩人繼續向前。

 

林中萬籟俱寂,蒼翠林葉遮天蔽日,使得四周陰暗幽靜,微微濕氣附著在衣襬上,卻因衣料的特殊而沒有暈染出水漬,而是凝為小水珠滑落。

 

約莫行走了半個小時,兩人又遇見一株蝕骨花。

 

周懷墨一步向前將白玖玖護在身後,前方數條比先前更為巨大的藤蔓襲來,在空中揮舞出呼嘯風聲,可以想見若是被這藤蔓當頭拍下,只怕會變作一攤肉泥。

 

望著那些不懷好意的壯碩藤蔓,周懷墨神色冰冷,凜冽風聲頓起,唰唰幾下便將藤蔓盡數斬斷。

 

隨後便是灼熱火焰撲向掙扎不已的藤蔓,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將藤蔓燃燒成一條條焦炭。

 

周懷墨本想直接將操縱藤蔓的蝕骨花也一併燃燒殆盡,身後的青年卻驀地拉了拉他,「算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周懷墨轉頭看向他,青年的眉眼彎出熟悉的美好弧度,眸中寧靜溫和,修長手指此刻拉住了自己的衣襬,像是撒嬌般晃了晃。

 

按照青年的意思停手,周懷墨心中卻驀地浮現一絲不安。

 

隨後周懷墨便看到青年面上笑意更濃,眉梢眼角漫上了一絲妖冶,漆黑眼眸中似染上了魅惑之色,正含笑定定望著他,粉嫩唇瓣微揚,襯得一張精緻臉龐愈發蠱惑人心,驚心動魄。

 

像是嫌熱般青年的白皙指尖扯了扯衣領,露出底下弧度玲瓏的鎖骨,那白皙景色讓周懷墨眼中一片晦暗,胸口霎時如火燎般灼熱。

 

周懷墨抬手捉住了青年的手腕,周身氣勢卻是猛地一變,神情驟然下沉,黝黑眼眸迸發出駭人殺意,似是帶有暴虐野性的獸類張嘴露出尖銳獠牙,眸中染上了噬血怒意。

 

「你不是他。」

 

 

 

「......唔!」一條極為粗大的藤蔓牢牢綑在腰上,力道大得像是再用力幾分便能將他的腰絞斷,白玖玖被這條藤蔓粗魯地朝某個方向拖去,背部不斷摩擦著地面,衣服已被地面的樹枝、小石子等割破,隱隱滲出血絲。

 

背部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白玖玖的眼淚已不受控制地流出,在所過之處留下一顆顆細小的潔白珠子。

 

這藤蔓出現得突然,令人猝不及防,他與周懷墨不知何時便被困在幻境中並拆散,白玖玖使勁地拉扯藤蔓,努力自救。

 

指甲逐漸伸長變得尖銳,鮫人便是藉由這個來對付虛海中的變異海洋生物,那指甲堅硬地如同刀刃,白玖玖用力劃向綁在腰上的藤蔓,將藤蔓割出許多極深的傷口,漆黑瞳孔此時已轉為獸類的豎立獸瞳,渾身散發著屬於高階靈獸的懾人氣勢。

 

鼻尖飄散著馥郁花香,藤蔓似是沒料到獵物還有如此強悍的還手之力,被他割得措手不及,拖行著他的藤蔓當即緩了下來,其他藤蔓則兇狠地朝白玖玖擊來。

 

白玖玖手下一用力,在霎那間割破藤蔓躍出並避開其他攻來的藤蔓,他調動著體內靈力,樹林中的潮濕氣息隱隱躁動,那些濕潤水氣逐漸改變位置,順著他的意識在半空中凝結為堅硬的刀刃。

 

水刃在空中散發著寒涼氣息,折射出凜冽光芒,一反原先的溫柔姿態,眾多水刃殺意騰騰地像藤蔓奔馳而去,在數息間便將藤蔓切成碎片。

 

白玖玖走上前,冷臉看著藤蔓在水刃前毫無招架之力,他一把捉住剛才綑住自己的那條粗壯藤蔓,使勁狠狠一拔。

 

「轟隆──」不遠處藤蔓被連根拔起的蝕骨花暴動了,花香頓時濃郁地令人作噁,其他藤蔓像是不要命地向他襲來,卻又被水牆牢牢擋住,並在水刃的攻勢下支離破碎。

 

白玖玖甩下手中那條藤蔓,任由牠被水刃絞碎,他撥開重重葉子緩緩走向蝕骨花,看著那朵隱藏在繁茂枝葉間的暗紅色巨花,手一抬,鋪天蓋地的水刃便直衝而去,冰涼水意霎時瀰漫在這片空間,將那抹帶著蠱惑性質的香氣稍稍掩蓋下去。。

 

蝕骨花失去藤蔓後毫無還擊之力,須臾間便被完全絞殺,只剩下香氣仍飄散於空氣中。

 

白玖玖確認蝕骨花死了後便轉身離開,他必須趕緊找到周懷墨,對方現在肯定很擔心他。

 

白玖玖依照零一的指示在林中疾步穿行,周圍回歸一片靜默,不聞鳥鳴啁啾,大片翠綠盈滿視野,林木向上伸展著枝幹與葉子,粗壯根部在地面延伸出一條條隆起。

 

撥開糾結的枝椏,白玖玖停下腳步,蹙眉看著驀然出現在眼前的古怪房屋。

 

僅有一層樓高的小木屋坐落於參天古木間,四圍蔥籠,有綠藤順著木屋牆邊攀沿而上,交錯出一片盎然綠意,屋簷於林葉掩映間露出一片木棕色,看上去既詭譎又有幾分和諧。

 

白玖玖眨了眨眼,果斷地轉身走人。

 

這種明顯不正常的木屋他才不會進去呢!

 

小說裡進入這種詭異木屋的,要麼是會拿到絕世祕笈的主角,要麼便是即將領便當的炮灰。

 

零一:「......」

 

然而劇情不是你不想走就能不走的。

 

白玖玖向另一方向走了幾步,眼前赫然又出現那幢奇怪的木屋,他嚇了一跳,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身後的蓊鬱林木,又回頭望向眼前來歷不明的木屋。

 

白玖玖站在木屋前方內心一片臥槽。

 

就在白玖玖想再度轉身之際,木屋的門緩緩敞開了,屋裡的樣貌逐漸落入白玖玖眼中。

 

暖黃色的燈光柔柔灑下,為家具添了一層金茫,中央擺著一張方形桌子,桌子旁邊是一張看上去十分舒適的沙發椅,而在一旁還有個木質櫃子,樣貌斑駁,看上去有些年歲了。

 

白玖玖目光逐漸變得空洞,他看著木屋中的家具擺設,神情染上恍惚。

 

像是受到絲線操縱的魁儡般,白玖玖腳步不受控制地向前,他踏過滿地枯枝葉片,肢體僵硬地緩緩走入木屋中。

 

暖色燈光落在身上,走進木屋後裡頭的家具陳設愈發清晰,桌椅、地板、櫃子......逐一映入眼簾,似乎皆有幾分熟悉,白玖玖慢慢轉頭,木櫃上方架著一個相框,相片中的人影卻格外模糊,只能依稀看出是兩個大人牽著一個孩子。

 

白玖玖眸光不由自主震了震,他呼吸逐漸變得急促,心臟須臾間像被狠狠攫住般難受,渾身也開始顫抖。

 

他猛然轉過頭,在玄關處看見了一個蜷縮於鞋櫃旁的小男孩。

 

就在這一剎那,燈光驀地熄滅,黑暗毫無預兆地籠罩下來,像一片黑色布幕般狠狠將他裹於其中,密不透風地令人幾乎喘不過氣。

 

力氣像是驟然被抽空般,白玖玖不斷喘著氣倒落在地,他無助地蜷縮起身體抱住自己,指尖一抽一抽地痙攣,淚水在無邊黑暗中湧出,打溼了臉頰。

 

地板的冰涼像是順著相觸的肌膚毫不留情鑽入體內,寒意順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冷得他渾身戰慄,唇瓣顫抖著一張一合,像是想說什麼,嗓音卻被堵在喉嚨中難以出口,只剩下嘶啞難受的低吟溢出。

 

良久,黑暗中才傳出他的低啞聲音,染著哭腔的嗓音出口後便在空中支離破碎。

 

「爸爸、媽媽......」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有一絲金線陡然出現,隨後像是將幽暗布幕撕扯出一個豁口般,金芒逐漸擴大,將這片暗色空間緩緩映亮,也將那漫上骨髓的寒涼驅逐而出。

 

「......玖玖!」

 

金絲交錯,織就出一片耀目光芒,暖意順著映照而來的亮芒貼附上肌膚,如同浸於溫水中蔓延開融融暖意,隨後光芒陡然大亮,將黑暗盡數逼出。

 

耳邊似乎有人在呼喊著,白玖玖急促喘息著睜開眼,朦朧不清的視線中是男人的身影。

 

周懷墨伸出手為他拭去不斷流出的淚水,指尖竟是微微顫抖,但摟住他的力量分毫未減。

 

暖度自男人胸膛間隱隱傳來,將最後一絲冷意也驅散,白玖玖迷茫地眨了眨眼,終於看清了男人盈滿擔憂的目光,他心口一酸,眼淚像是源源不絕般湧出,在臉頰染上一片濕意。

 

周懷墨心下愈慌,「別哭,還有我在......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還是誰欺負你呢?」

 

他話一落,白玖玖哭得更厲害了。

 

周懷墨看著哭得打嗝的青年,心疼地不能自己,他只能緊緊擁住青年,放柔了動作為他擦拭眼淚,心中不由怨恨起自己不擅長安慰人。

 

白玖玖伸手揪住周懷墨衣襟,將臉埋入他懷中,肩頭哭得一顫一顫,像是要將自己所有憋屈與難受都發洩出來。

 

周懷墨無措地看著他,眸中隱約浮現出狠戾,若讓他知道是誰欺負了青年,他哪怕犯法也要將那人千刀萬剮!想罷,周懷墨又有一絲懊悔,是他實力不夠,總是護不住青年,屢屢讓他受傷難過。

 

這次也是,明明打定主意不讓青年再陷入危險,他卻還是受到蝕骨花香的影響,導致青年同自己走散,最終急急尋來卻只看見躺在落葉中陷入幻覺而哭泣不止的青年。

 

清風拂過樹梢,留下一陣細碎聲響,其中隱隱摻雜著嗚咽聲。

 

半晌,白玖玖才收了淚,他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般,神情有些尷尬,臉頰哭得通紅,眼眶依然帶有些微潮濕,被周懷墨輕柔抹去。他抬頭望向周懷墨,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眸中此刻盈滿了自己的身影。

 

眼前的俊臉驟然放大,白玖玖一愣,感受到眼尾的溫度才明白過來對方是在吻他。

 

細細密密的吻落下,溫柔地不帶有絲毫情慾,只是純粹的安撫意味,融融暖意自雙方相摟的部位傳來,將白玖玖心中陡然洶湧而出的委屈難過盡數撫平,只剩下被熨燙過後的溫暖。

 

啄吻般舔舐過眼角淚珠,周懷墨的吻逐漸下移,最終落在嫣紅唇瓣上,輕輕一碰便收回。

 

白玖玖耳尖也浮現紅暈,原先趨於平緩的心跳又再次快了些,只是這回不再是令人難受的情緒,而是某種柔軟的情意充盈在心口,比糖水、蜂蜜都還要甜。

 

耳邊似乎仍盤桓著周懷墨剛才說的話,他說有我在。

 

白玖玖依稀想起在之前的某個世界,男人也是這般安慰他的。

 

看著青年淚水停止,眉目也終於舒展開來,周懷墨暗暗鬆了口氣,剛才一片混亂的思緒終於再度清明,心下也浮現一絲疑惑。

 

玖玖?

 

為什麼......他剛才會下意識喚出這個名字?

 

感受到青年輕輕拉了拉自己袖襬,周懷墨立即將這個疑問拋去,此刻任何事都比不得懷中人重要,他低下頭迎上青年仍泛著微微溼氣的眼眸,似是染上水霧的黑曜石般奪人心神,「怎麼了?有那裡不舒服麼?」雖然剛找到青年時他已緊張萬分地檢查過了,現在卻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白玖玖搖搖頭,「沒事......」他看著周懷墨略顯擔憂的神色,心中驀然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一個想法,男人果真怎麼看都好看。

 

他抿了抿嘴,心中雖羞赧卻仍開口道,「我心裡難受,要不你再抱我一會兒?」

 

周懷墨瞳孔一震,還未思考清楚青年說這番話是何意便下意識手臂一緊,將青年擁入懷中與自己緊密貼著。

 

青年說的話有幾分似曾相識,詭異的熟悉感浮現了一瞬,卻又在下一刻驟然消失無蹤。周懷墨感受著青年溫順地趴在自己懷中,面對外人總是冷厲的雙眸中此時盈滿寵溺與縱容,溫柔得如同月輝灑落湖中,在水面映出一片片銀色光芒,望過去是數不盡的柔情。

 

別說是一會兒,抱一輩子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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